武术穿凿不是深刻

某书生下乡，遇到一水沟拦路，正犯愁间，一农夫说：不宽，一跳就过去了。于是书生双脚并拢，向前跳去，一下落在沟中。农夫说，你真笨，看我怎么跳，后退几步，单脚起跳，另一脚向前使劲一跨，就越过去了。书生说：你欺我，此跃也，非跳也。若查词典跳与跃确实有区别，但穿凿不化，偏执一端，把书读死了，在现实中就要掉到水沟里。
在武术中就有许多这样被人为弄复杂化的东西，比如意与力，本来是统一和谐的关系，却偏偏要对立起来。我们说内家拳“尚意不尚力”，并没有说不要用力，而是不用拙力，拙力就是多余的力，那么不多余的力，也就是该用的力还是要用。人只要有动作有姿势，就一定有地方在给你用力，即使是躺着，也还是不可能完全放松，至少侧卧时不行。再说，心脏和肺的肌肉也还在不停地用力作功，这是我们自己根本控制不了的。站桩的姿势再高，腿也还是要用力，腰也还是要挺住，头要顶住，这都得用力。所以，要人们不用力，大松大软，只是美好愿望。
老祖宗早就说过：过犹不及。真理再向前跨过一步就成为谬误，物极必反，红的过份了就发紫。内家拳提倡“尚意不尚力”本来是一大进步，但过了头完全否定力的存在、力的运用，就是在故弄玄虚，在说胡话。我在讲太极拳推手时都要强调，要想作到“不丢不顶”，就得先练得能丢能顶，然后才有资格谈不丢不顶，这就象铁道游击队扒火车，必须在某一瞬间速度和火车同步，才有可能扒上去，你要想不丢不顶，就得比对手技高一筹，否则免谈。我常对学生们讲，有力不是坏事，身高体壮也不是坏事，没力时先练力，有了力再练怎么少用力，再练怎么用小力去打大力，这才是拳。
再比如“粘黏连随”，“粘”是动词，“黏”是形容词，说的都是一回事，连和随也是同义字，说的都是和对方同步，不分开。去粘才能黏，粘黏上了才能连为一体，也才能随上。说来说去就是一回事，理解了这点就够了，不必硬要分别去解释四个字的深刻含义，甚至是四种不同的功法。有那么复杂吗？
形与意的关系也同样。我的《意念的力量》发表后，有网友评论，以为尚未通达，现摘要如次（全文可见于该文之后）：
评论一："博主这的总体理念，仍有不达之处，把形和意分为两个东西，终有弊端。良知一也，形和意是一个整体，不是两个东西，在内而主宰为意，在外为形，本是一物要不同方面的表象。形不顺，意不足，都是整体尚有未达之故。意至形顺，形顺意达，至此浑然似无形无意而形意无时不在，浑圆一体，方可为明理有成
推求博主所以有此议论，只是还不明白或不是从内心深信，形意是一个整体。把形意分成两个不同的东西，虽也说要形意合一，但潜意识里的观念不变，不相信形意是一个整体的东西，终难通达而至上乘，博主是个有志之人，但为理念所缚，良可叹也"。
我答曰：最终当然要形意合一，那是高级阶段的事，不会走是没有办法学跑的，对初学者上来讲意，无异于谈玄，就象放松，对初学者连怎么用力都不知道，如何放松？松是练出来的结果，形意合一也是结果，没有过程是出不来结果的。人只要动作就是有形，连躺在床上也是动作，也是形，站桩虽然没动，也还是有形。所以，不可绝对化，以形代意或以意代形都不行，偏执一端就失了中和。
针对我的答文，最近又收到一段：
评论二：“博主虽说形意合一，内心仍把形意当成两个不同的东西，形意本是一，形一动，意已在其中，意动而形不随，只是妄，非真义。形意合一与形意本一，看似细微之别，究其终理，实有大分别。
细看博主几篇文章，博主知识渊博，或许心中已悟大道，特别是在拳学上，说理入微，诲人不倦，实为可敬，然博主是名家，多数人视您的话为真理，教拳不易，有些道理，可意会实难言传，从朴实入手，教导初学，也是正理。然追求终极道理的人，看起来不免心起疑惑。
神秀说：时时勤拂试，不使惹尘埃，故是教初学下根人的好方法，然却不合佛道的终极之理。下学上达，从基础教起，让人最终悟到终极之理，本是不错的，然终极的道理也需时时说明提醒，才会使人最终不起疑惑"。
我没有当时在其文后回答，本不想多做文字纠缠，毕竟拳是练出来的，不是斗口舌就能出来的，但写这篇文章时又觉得还是绕不过去，故在此做答曰：
说形意本是一，形一动，意已在其中，这当然对，但反过来呢？意一动，形能随上吗？当了人，想成仙；坐在地下想上天。白日飞升人人都想，谁能做到？从前陈立夫写过一本“唯生论”，批评唯心主义是鬼，唯物主义是狗，只有唯生主义才是人，于是人们讥讽说，你那个人就是鬼加狗了？这里套用过来：只讲意不讲形，就是鬼，只讲形不讲意，就是狗，要想当人，就得有意有形。
强调意念，不等于意念万能，如果真认为形与意本就是一个，那么我们根本就不用费口舌讨论，也不用去费力气站什么桩，练什么拳了，躺在床上舒服舒服地去想拳就行了，既高雅又省事，天下有这样美事吗？如果做不到，那就还是老老实实从形入手去练拳吧。
想起了小时候在学生中流传的一首童谣：
人人吃饭不吃屎，
吃到肚里变成屎，
吃饭变屎多费事，
不如当初就吃屎。
其实，饭和屎的差别比形与意的差别还要小得多。
结论是：
有差别，就吃饭；
无差别，就吃屎。
开个玩笑，别当真，
假做真来真亦假，无为有处有还无；
色不异空，空不异色，色即是空，空即是色；
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？
太较真了，就容易落入红尘，迂腐不化。
还是那句话，真理再向前多走一步就是谬误。比如爱护小动物绝对是善举，但真的能爱护所有的小动物吗？真的能够众生平等吗？苍蝇、蚊子、蟑螂、臭虫也保护吗？推而广之，病菌和病毒为什么就要赶尽杀绝？天花，疟疾，鼠疫，霍乱，H1N1，H5N5，幽门螺旋杆菌，------，多了，人类整天在倾尽全力地与之奋斗，不是在杀生吗？再比如，吃动物太残忍，那植物就不是生命？就该被杀生，吃掉？
所以，凡事不可绝对，还是太极阴阳之理，两分法看问题最好，只有中庸才是正道。